25歲那一年,剛剛考上公務員,坐在訓練教室上,人事講師說,政府為鼓勵誤入歧途的公務員轉職,如果在35歲那年辭職,會多加發幾個基數。坐在台下的我,默默定下決心,那我就35歲辭職吧。

當然不會是為了多領幾個基數的錢而辭職(10年後的現在,這個政策也已經廢止),而是覺得總不能當一輩子的公務員吧!雖然穩定有保障,可是人生就只有那麼一次而已,如果今天已經六七十歲了,往回想想自己的人生,我不會後悔嗎?而這10年的時間,應該夠準備好再次挑戰社會戰場的能力了吧。

10年匆匆過去,中間除了又考上高考、學了三腳貓的泰語、在幾個不同的機關流浪看看公務風景外(這說得雲淡風輕,但我並不認為公務人員都很輕鬆,我也待過每天加班到8、9點的機關,壓力大到連自己得憂鬱症都不知道),似乎並沒有養成什麼在外謀生的本事。然而10年前許下的願望,在這10年中,從來都沒有放棄。

「為什麼會想辭職呢?」大家都這麼問。公務員是時下非常熱門的工作,是啊,想想當初自己拼死拼活,最後看到榜上有名時,有多激動。這一份工作給我沉潛的時間,以及經濟上的舒解,是貧農小孩出身及經歷過求職無門的我,十足感恩的。在這混亂的世道,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(尤其是經歷過2008年大裁員,身邊親友默名就被裁了,累積的年資全部歸零,只能到新公司從新人做起),是多麼難得。

只是我更想反問的是,難道當公務員是我的興趣嗎?如果不是,為何可以一路做到退休,把一輩子最精華的時間放在這裡呢?

應該沒有人的興趣是做公務員吧!至少不是我的。

「這就只是一份工作,別想太多了。」大部分的人這麼說。工作的時候工作,下了班的時間就是自己的,比起私人公司,至少自己的時間還算可以掌控。然而在這10年中,雖然都在工作之餘,默默做著自己的計畫,但實際上,對每份工作的付出,也是精疲力竭的程度,況且隨著年紀增長,體力已經大不如前,每每下班後,就是虛脫在家。

難道就這樣,日復一日,直到那遙遠的退休金核發下來,然後生命到達終點?

「生命不該是在等待中渡過。」大家都會這麼想,然後又默默每天上班等下班,工作等休假,這樣無限輪迴。

我一直都想去別的國家住上一年,認識不同國籍的朋友,看看不同文化的民族,學會道地的異國語言,將我平淡的人生轉一個大彎,看看會有什麼化學變化,我覺得這有趣極了。

出國流浪一年後,回到台灣,會有什麼大變化,這並無法確定,也許最後還是重操舊業,也或許我也終於能將我的潛能放在一個舞台上。但能確定的是,我這跟自己買來的一年時間,對我而言是多麼珍貴。

正因為是35歲的高齡,無法再揮霍時間,所以更加珍惜。

這讓我想到我這輩子唯一一件後悔的事:一路從國小念到大學。念高中,從沒有想過不升大學的其他選擇,在眾多系所中,選了一個不討厭的科系,念到畢業。然後呢?我並不像有些聰穎的孩子,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歡什麼,並且做了很實際的規劃;加上經濟上的緊迫,我這幾年的大學生涯中,除了打工外,就只是把書念得剛好及格而已。至於為何而念?只能說對在當時還未開竅的我,大學是被浪費掉了。

如果重來一遍,我會在高中畢業這年,暫停學業,反正念大學是隨時都有機會的事,但要把大學念得很有味道,卻需要一些時間先了解自己、了解社會。

正是這樣盲目地跟著社會上的明示、暗示過人生,我只有越來越困惑及越來越顯疲態的身心,工作10年的養成後,我總算敢反抗這個社會了,現在我只想問自己想怎麼過?想在生命中,留下什麼?

跟著大家一路追逐陞遷,等待豐厚退休金?就像是高中畢業那年,跟著大家擠名校。或者,現在就轉個彎,脫隊去追逐自己的蝴蝶。

生命有太多精彩值得去追尋,而我就真的打算好好去追尋。

於是我決定,在35歲這年,中場休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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